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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飘零久

发布时间:2017-05-17

时光起承转合,多少玲珑往事被卷席在黑暗的角落打旋儿摩挲。彼年彼时,似他飘零已久,如明珠蒙尘,欲将心事付瑶琴,诉与何人?

“塞外孤寒何足受”

1675年隆冬,塞外风驰雪骤,极地苦寒非常人所能承受,而此处尤甚:人迹罕至,鸟兽尽散,霜雪大如斗,被隔绝于世俗之外,风声肃立,久居者凄惶战栗之音频频。这个如鸿蒙初辟的地方,便是清朝流放之所,宁古塔。曾经生性狷介的松陵才子吴兆骞,在此处已被流放18载有余。呵气如霜的日子啊,何时才是尽头?

吴兆骞年少自负才名远播,一身文人书卷气,轻易不摧折。当被无端牵连进南闱科场案时,他拒绝了像个囚徒一般身携镣铐重入考场以证清白的机会。在举子们“悉惴惴其栗,几不能下笔”参与重考时,吴兆骞淡然交了白卷。于是,这桩科场案的结局便是,两名主考官斩立决,18名同考官绞立决,8名复试不合格的举子革去举人资格,杖40,流徙宁古塔。吴兆骞即其一。

当时年少轻狂不知事,却累及幼儿老母与吾一同居于此蛮荒之地戍守十八余载。从诗酒年华到如今白发皑皑,孑然一身,吾深知己罪之深,致使赦免之期杳杳。若非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万不该恳求兄友念在当年“乌头马角终相救”之诺上,救吾一家老小之命。实乃塞外孤寒不堪受!

“城内何处不飞花”

万古人间四月天,凉凉春风和煦,卉卉草木吐绿。可据老友信中所言,宁古塔处,四季皆如冬,彼之三四月,苦风迅疾凄厉,尘埃蔽天,人立于咫尺而不可见,更罔论腊月苦旅。感念于此,在这个繁华京都,若问何处不飞花?想必是如敝人之心所。

斯人顾贞观,字华峰,号梁汾,康熙十五年(1676年)应明珠之聘,为纳兰家西宾,容若与他初相识,便似故人归般引为忘年挚友。而时刻不忘好友在寒冷偏塞之地受苦的顾贞观,也曾向纳兰容若求救。但容若与吴兆骞并无交情,一时未允。康熙十五年(1675年)冬,顾贞观离居北京千佛寺。在收到了好友吴兆骞的求救信后,于冰雪中感念良友的惨苦无告,为之作《金缕曲》二首寄之以代书信。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吾之挚友,听闻你于塞外凄寒之境况深感担忧。20年来,吾无时无刻不在为当初之诺奔走,奈何世态万千,飞黄腾达的旧友从来避我不见,曾经沧海情,已作桑田飘零远。我便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但“廿载包胥承一诺”,誓言不达,吾必不休。吾心与友同感风雪,飞花久不往矣。

“知君何事泪纵横”

生来富贵清嘉,却不若寻常百姓恣意萧飒。吾喜茕茕孑立隐于市,俯瞰万物无言而有情,不似世人心事辨不明。梁汾先生近日所言吴友之难,非吾不愿予以援手,只是人心不古,不敢妄断。尽管容若隐隐所感,此事非虚。然兹事体大,非一日能解三尺之寒。

纳兰容若,当朝权相之子,亦是当朝天子的至交兼近身侍卫。他是人间富贵花,亦是清贵眼中的异类。年少出名,却也早早厌倦了庙堂之径里逢迎。机缘巧合下,他与名仕顾贞观结为挚友。顾贞观虽为名仕,实为布衣,面对皇廷贵胄的横眉冷对,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另觅机遇,不馁不弃。当满腔义愤被拒之于外,种种心事都摇落。他将热血豪情诉之笔端,成就了《金缕曲二首》,其中深恩厚谊也终将容若之存疑涤荡。后在容若父子倾力相助下,五年后,绝塞生还吴季子。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阅君书信,感兄数十年踪迹昭昭如月,无端风骨动人肺腑。惟盼君稍安,今之昧履,他日必为霁月消散,远岫风满。知君心期,必倾力奔赴。
岁月蒙尘,谁不曾辗转飘零久?纵然千山负雪,人生冷冽,可荏苒坚守,终得所求;纵然奔走无路,疲于信约,可情真意切,扶摇可接;纵然倦眼繁华,难测人心,可于岁月长河中回首,非情深厚谊何淹留?我亦飘零久,翻越万水,亦初心不寐。

(编辑:李昱峥 朱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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