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情迷极易流逝,难耐这夜春光浪费。”——张国荣《春光乍泄》
“有件事想告诉你,在你离开之后没多久,我的手机还留着你的电话号码。有一次我不小心按错你的号码,然后我又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Please leave a message,请留言’。当时我在电话里留了一句话,我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张国荣逝世十周年纪念演唱会上,梁朝伟回忆道。若是真的从头来过,何宝荣和李耀辉的后来是否一起去看了瀑布。
体现孤独的方式不止一种,记录爱情的模样不止一面,而王家卫式风格只有一种。影片单方面以黎耀辉的视角记述了两段感情,和何宝荣的分分合合,与张宛暧昧的友情,似乎何宝荣做的一切都是无理取闹,似乎他最后的等待是懊悔后的罪有应得。但这次,站在他的角度,他不过是个爱自由却生性孤独的孩子。
我敲诈你,人质是我自己。何宝荣一直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换回黎耀辉的爱和从头开始。他第一次偷表被打带着淤青让辉心软,第二次头破血流出现在辉家门口,即使满身肮脏如刺猬,他也伸手拥抱不忌讳。他们再次从头开始。
浪漫总是短暂,爱到极至,就是两个人的互相折磨。一人求得安稳日子,一人找寻刺激生活;一个怀着控制欲,一个叫嚣着逃离。他一遍遍地向辉要护照,并不真心想离开,不过想一次次确定辉的真心。或许辉实在累了,倾尽所有的温柔和隐忍,你说来便来,要走就走,自由散漫惯了,没人管的住你,我亦留不住。总要有一人先走,这次算我对不起你,以后,你要的自由我给你。再也没有从头开始。
当荣选择妥协,回到旧居,却发现这只剩他留下的护照和瀑布灯。他铺好床,整理好柜子,摆好买来的香烟,修好并点亮辉留下的那盏灯,突然发现瀑布下,原来站着两个人。然后他开始擦地,擦着擦着,却突然意识到,此生再无望找到辉同他讲“从头来过”。再没有人会为他做饭、擦身、晒被子,再没有一个眼神就递烟的默契,再没有人陪他晨跑生病受冻,再没有人满怀醋意地阻止他出街,也再没有人同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寒冷的厨房里跳情侣间的探戈舞。荣抱着他们一起盖过的那条毯子,蜷着身子,痛哭不已。
辉啊,你知道吗,虽然自由早晚乱余生,可我还是想你来管管我。
“听说那边是世界尽头,有个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说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小张来到乌斯怀亚最后一座灯塔,世界的尽头,也是开始。他有着惊人的听力,却还是听不清辉到底说了什么。或许当时音乐太响,听不见内心的声音,或许太过悲伤,千言万语,只剩呜咽。他最终把黎耀辉的过去留在了美洲南端,不会再有从头来过。阿辉回到香港,他自己也回到台湾。那么何国荣呢?只留他一个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的结局会怎样?不知道。
我以为你就是故乡,你却推脱让我去流浪。我只是偶尔觉得厌倦,以为离开一下再回来就好了,可是你离开了就没有再回来。何宝荣身边总是来来往往,却是最最孤独的一个。小张之所以能说走就走,到世界尽头,还是因为有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家,黎耀辉也是。而何宝荣,他只能把黎耀辉当成自己的家,他什么也没有。电影最后有张宛的旁白,有黎耀辉的旁白,却唯独忽略了何宝荣。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他的心用谁来平复也不够,某人似个最窝心的缺口。
“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但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黎耀辉最后终于懂了他的放荡是因为寂寞。他在一个转灯里看出真瀑布来,藏起了护照,一人到了那大瀑布,被瀑布的激流打得浑身透湿。
而他始终觉得,站在瀑布下的应该是两个人。
之后的日子,黎耀辉在另一个半球重新开始,漫漫长路自己走。
宝荣啊,或许从头来过不一定会重蹈覆辙,但努力向前也未必不好。从头来过的代价承受不起,重来也是无用,所以请你今后别再轻易讲出来。不会再有从头来过,因为在该停留的时候你没有留下来,那就永远的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