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参加志愿者是在大一，可是大二他就退出了那个志愿者组织。不为啥，就因为他看不惯。

那是一次去敬老院看望老人的活动，像以前的活动一样。先是志愿服务队的总队长在QQ群里发通知，然后确定去敬老院的人员名单，每个志愿者各司其职，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话说什么叫准备工作呢？所谓准备工作，不过就是确定要去干的事情，然后好好宣传一下。好像是干了好事儿却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宣传工作做的比谁都好，可真的到那儿的时候，却谁都没干些啥。（当然，陈明也发现了，有的人是真心去做志愿，而有的人，只不过是想去混个德育分。）

这些陈明还能忍，但是后来在做志愿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让陈明怎么也忍不了的事情。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敬老院，里面的老人不算多，大概有三十几个吧！陈明是负责做宣传的，当时刚加入志愿者宣传部的时候，宣传部长对他说：“我们的宣传要以新闻的形式来做，务必追求真实，注重其时效性。”陈明一直是这样做的，当天的宣传稿当天写好送审，当天的公众号当天推。他挺喜欢这份工作，觉得自己的宣传工作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志愿者这个群体，也可以让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群体里来。他抱着火一样的热情来做这份工作。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厌恶起了这份工作。

这次敬老院活动陈明负责拍照和写稿，他应该算是除了总队长之外活动范围最大的一个人了吧。拍照可是得兼顾全局。

他从一楼开始，每进一个房间，先和房间里的老人聊一会儿，然后说需要拍个照，做一下宣传工作，老人们基本是乐意的。当然，也有不乐意的。不乐意的陈明也不强求，毕竟来敬老院做志愿服务的第一准则就是尊重老人意见，再说了，一个拍不成还有下一个，宣传素材总会有的。

到二楼的时候，那件让他深深厌恶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房间是二楼的最后一间，他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这个房间里坐满了人，总队长、敬老院负责人、宣传部长，还有两个女志愿者，如果再加上陈明和躺在床上的老人的话，这个小房间里整整有七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她头戴灰色毛线帽，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花棉袄（看样子像是手工做的），腹部以下盖着一床不算太厚的被子。她皮肤泛白，脸上的皱纹让人想起了包子上的皱褶，那些老年斑就像包子上的凹洞一样遍布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她的手缩在被子里，陈明估计她的手应该也像她的脸一样吧！泛着白色，像未揉匀的面团，遍布着皱褶。“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她的手上会有青色的血管。”陈明这样想。

陈明就跟以前一样，跟老人聊起了天，可他发现，这个老人不像其他的老人那样善谈，“可能是年纪到了的原因吧！”陈明想。陈明询问了老人的年纪，才知道老人今年已经八十九了。当老人说出自己八十九的时候，在旁边坐着的敬老院负责人开口了：“大娘，您不是不是才八十一么？去年您八十大寿的时候，您儿子还带着您的小孙子来看您了不是么？”

“哦哦！我又记错了，年纪大了，脑子不中用了。唉，总想着过九十大寿了。”老人的眼神里透出些许没落。

“欸，奶奶，您儿子多久来看您一次啊？”陈明似乎察觉出了啥。

“哼哼，我来这儿，他就来看过一次。”老人的声音里流露出了些许哭腔，眼眶里似乎有浑浊的泪珠在打转。

不得不说，女人的情商就是比男人高。那两个女志愿者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岔开了话题，说起了“这不我们这些青年人来敬老院来陪您”，“以后我们会常来陪您聊聊天”之类的话。陈明觉得差不多了，拍个照吧，由于老人是躺着的，拍的照片上露不出老人的脸。他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这不行还有下一个！可是刚才一直在坐在后面的总队长却要陈明把老人的脸拍上。陈明面露为难，想拍上老人的脸就必须要老人坐起来，可是要是让老人做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太好，老人现在跟那两个女志愿者聊的正好，眼里打转的泪水也有消失的迹象。陈明实在不忍心打断他们聊天。

这时，一边的敬老院负责人展现出了高超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二话没说直接就开始扶躺在床上的老人，想要让老人坐起来。这一扶可了不得，不知道是打断了老人聊天儿，还是负责人扶的力气有点大，老人眼里就要消失的泪水“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陈明看着那个流泪的老人，他感到有些难受，原本那火一样燃烧的做志愿宣传工作的热情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一样，只剩下一堆油黑色的灰烬。他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他不想再看那个老人流泪。不对，应该说从此之后，他不想看到每一个老人流泪。

可是老人们有那么多，总是会有人流泪的。